在这场自由骑士团对阵野狼佣兵团的小争斗中,被誉为东大陆最强佣兵的“恶魔使者”邦·扎巴尔毫无预兆地插入一脚,不仅派出自己的亲信巴萨卡强闯城堡救人,更是在辛等人远逃之后亲自阻截六人将罗伯特·顿的追击!
这行为看似不可理喻,实际上却又有因可循。早在半年之前,邦就曾在“自由骑士”枫·耶利贝特的雇佣下与野狼佣兵团起过一次冲突,在那之后更是被枫怂恿,不断追寻野狼的蛛丝马迹。究其原因,也只不过是因为六人将很强而已。
邦之所求,不过是一场痛快的死斗,能够与真正的强者决一胜负。既然这世上有六个被推上强者宝座的人,对他的吸引力自然非同小可。
他这个人看上去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如果空有一身武力,那到头来也只会落得被人利用而后抛弃的凄惨下场。能够在这充满了尔虞我诈的佣兵世界摘得桂冠的绝对不可能会是一个笨蛋。
哪怕收集情报的渠道有限,邦也依旧抓到了六人将的尾巴:第六将罗伯特·顿常年在鲁尔斯王国与沙珐王国游走;第四将尼尔斯特·汉则只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扫荡对狼群威胁度较高的强敌;第三将莫亚·兰斯洛特在六人将中是绝对的新人,论战论智都低人一筹,因此主要负责的事物为招募人才;第二将弗兰德·凯撒是狼群里的决策者,一切来自狼王的命令都会经过他的安排分布下去;除此之外,唯有第五将与第一将从来不曾走露过风声,因此没有人知道个中详情。
在已有名目的四将中,邦率先选择了第六将,原因也格外单纯:排名越高的越强,一步一步爬上高峰便是他的个人喜好。
但是,这个第六将却鸡贼得很,仿佛未卜先知般一边躲着邦,一边继续有条不紊地继续完成自己的工作。这种对峙情形一经出现就不觉持续了整整两个月。
正在邦恨得磨牙的时候,一封密信送到了他的手中,来信之人不是枫,而是坐镇杜松尔特城佣兵行会的老会长,“赤发”萨鲁尔·耶蒙——正是在当初辛到佣兵行会中申请成立佣兵团时,一直躲在角落里观察着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嘲笑他的那个糟老头子。
信中简明写了萨鲁尔完全明白邦的难处,并以雇主的身份给邦送去了解决之法。这也就是在面对罗伯特的质问之时,邦能面不改色说出“这是工作”的原因。
虽然按照萨鲁尔的要求来办,不得不错失与第二将交手的机会,而且信中也说了凯撒是魔法师,就算对战也不可能尽兴。但真正能让邦提起精神的理由只有一个——如果自由骑士团与凯撒冲突,那野狼绝对会派近战剑士的六人将前来接应!
结果,一直苦苦追寻的罗伯特·顿居然自投罗网,这叫邦怎能压下信中躁动的情绪?!这才不过对话两三句,他就已耐不住性子,扬起镰刀直取首级!
另一边的罗伯特却是截然相反的心境。
当初第一次与“鬼瞳”相见的时候,他只觉得这是一个把佣兵团当儿戏的小子,虽然有点小能耐,也有点小骨气,却成不了气候,如果能归顺,或许还有些许价值,因此十分慷慨地放了一条生路。
但是他却不曾想到,昔日的佣兵小子竟然真能凭借自己的本事闯荡出如此令人瞠目结舌的名头。彼时,他还认为这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姑且还算得上是好事。
岂料,在时隔半年的第二次见面时,“鬼瞳”在他眼里已完全变了样。尽管表面的纯真仍未褪去,但这小子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气场却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罗伯特心中想的是,如果现在他要对狼群宣战,恐怕不费一番功夫还真拿不下他。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即便说听他亲口说了要在这拉普多城内掀翻狼窝,他依旧觉得这家伙还是太过自大,毕竟他无法想象出六人将之一的凯撒会败在这个小团队手中的画面。
可是,在带领着六个新解放的奴隶一直走到夜晚野营时,罗伯特也依旧无法驱散心头的疑云。凯撒与辛的面孔不断穿插在他的思考画面间,搅得他一阵心烦意乱。明明他很清楚凯撒的强大,很佩服凯撒的头脑,却就是无法定下心神来。是因为“鬼瞳”能够砍下冯克马尔家族次任家住文森的手臂吗?还是因为“鬼瞳”和他的团队消失了整整半年而使自己看不清他们的战力极限?他完全搞不清。
就在罗伯特烦躁到极点的时候,他的部下罗密伸手一拍肩,惊醒了他。罗密对他只讲了一句话,一句一直以来都是罗伯特教导罗密的话——不要小看任何一个能搅乱你闲情的对手。
听完这句话后,罗伯特微微一愣,随即终于平静了下来,心道你小子也终于有来教训老头子的一天。随后他就命令罗密带着六个格兰斯人继续前进,自己则返回拉普多城。
风尘仆仆赶回到拉普多城的罗伯特,没有听到凯撒对自己多管闲事的怒骂,却看到了一个一直避之唯恐不及的男人,邦·扎巴尔!
在见到邦的第一眼,罗伯特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关于自己出于私心而隐瞒“鬼瞳”情报的悔恨在一瞬间就截断了他的全部思绪。
因为了解邦的为人,罗伯特很清楚这个男人绝对不可能跳过第六位的自己转而直接攻击第二位的凯撒,所以必然是“鬼瞳”击溃了凯撒,而他负责断后与接应。再加之刚才隐约见到一辆马车疾驰出城,得到这种结论就更简单。
在与邦简单的对话中,罗伯特并不需要套取任何情报,因为他已经知道了一切。如果不在这里解决掉这个麻烦的男人,那无论是去追“鬼瞳”还是去救凯撒都是不可能的。因此,罗伯特就一直在靠那些无意义的话争取时间,争取到足够改变自己心境的时间,哪怕只有须臾片刻!
终于,在邦的镰刀斩到跟前之际,罗伯特已经完成了对自己的洗脑。眼睛一闭一睁,就从懊悔与悲痛中挣脱而出,化身戮世修罗,不将敌人斩尽杀绝决不罢休!如果凯撒曾经誓死要杀掉辛,那么他就会继承战友遗志,亲手诛杀自由骑士团全员!胆敢阻拦者,杀无赦!
激战爆发,无需多言一句废话。
邦的第一击蕴含着绝对的速度与力道,没有小动作,毫无试探之意。战斗伊始便是比拼根基的恶斗!
剑士战斗比的就是两点——速度与力量!速度慢了就接不到,力量弱了就接不着,唯有速度与力量都持平,才能进行第二招以上的战斗!
面对“恶魔使者”的狂暴一击,罗伯特丝毫没有退避之意,手抓战斧,迎面斩出!两柄武器速度旗鼓,力量相当!相互撞在一起,庞大的力道瞬间透过手臂传入两人体内,如同汹涌的海浪一般直击两人的肉体与灵魂!余劲散出,震飞落雨,拍折枝叶,卷翻大地,撕裂城墙!
力量散尽,两人随即分开,各自退开三步,下一瞬间再迎面冲去!
这一个,白镰如龙,尖拟爪牙,快比雷霆,攻防之势气吞山河;
那一个,巨斧似虎,刃化血口,猛过烈火,进退之间天震地骇!
横斩之镰,上切夜雨,下卷黄尘,攻势凌厉,防不胜防;
纵劈之斧,左断强攻,右破巧取,固若金汤,天外有天!
那杆白色巨镰不知轻重,但其本身能够承受住邦如此狂暴的攻击,其本身的质量可见一斑。但就是这样一柄本该笨重的兵刃,到了邦的手上却表现出了与常识相违背的灵活与轻盈。每一次攻击后,被弹开的巨镰上必然蕴含了来自于罗伯特的扰乱力道,然而邦却能反过来利用,一边旋转着刀柄驾驭,一边再叠上自己的力量转入下次攻击。
经验老道的罗伯特自然不会窥不破其中奥妙,因此每次兵刃相接之际,他所攻击的力道与位置都与先前有相当明显的差别。但是,邦的行动却丝毫不为这点小动作而乱,无论罗伯特如何破坏,他的节奏也一直未变。
原本,在高速的攻防战中,有任何力量与速度上的变动都会导致平衡崩溃,从而迅速决出胜负。但那旋转着的白镰却轻而易举地颠覆了这一点,如同漩涡一般对罗伯特的攻击照单全收。任他用何种力道攻击哪个地方,这力量一经触碰便好似泥牛入海,一去不回。可是这些庞大的力道又偏偏会在下一次攻击中如数奉还,实在让人拍案叫绝,却又令人无暇多虑,疲于应对。
如果真有这种轻描淡写化他人攻击为己用的招式,想必使用者也是一个翩翩公子哥,举手投足之间也该是一副华贵气息。
可是邦那一脸的癫狂与炽热的视线却无论如何都没法和优雅一词挂上钩!双唇翻卷,脸皮颤抖,肌肉紧绷,怪嚎不绝,就连仅剩的一只猩红眼眸都仿佛是一颗置身烈火之中的宝珠——烫得人不敢直视。
明明是这般修罗面孔,却为何又有那等神技?!
越是与邦战斗,罗伯特心中的惊恐就越深:东大陆第一的佣兵竟然是这种怪物!
思绪晃过,罗伯特突然一改防守之势,猛地将巨斧插入泥地,自下而上狠狠斩出一斧!这一斧并不求伤人,只是将强敌逼退的权宜之计。但罗伯特的庞大力量却又使得这简单的一斧夹带了破开大气的恐怖威力,不仅吹飞了他跟前的大量泥水,更是靠着锐利的劲风破开了邦的防御,在他的左腿与左臂上留下血痕!
一招过后,罗伯特只觉得左臂又痛又麻,低头一看,果然见到一条触目惊心的深深伤口!原来那个邦在那一击的同时挥舞镰刀刺进了罗伯特的左小臂,随后身体被罗伯特扬起的劲风吹飞。被他拽住刀柄末端的镰刀也就顺势划出,连骨头带肉一并斩断,破开左手掌心而去!
这回分开,两个人就没有迅速再战,而是各自垂下兵器,相互打量起双方的伤势来。邦伤了左臂与左腿,虽然还能动弹,力量却肯定要打折扣,如果再像先前那样胡来,伤口必然开裂,血流必然如注。而罗伯特那边虽然只伤了左手,但镰刀的切口很深,看着似要贯穿整支手臂,幸得罗伯特皮糙肉厚,才使镰刀刺了一半,不过动脉已裂,流血不止,同时左手完全报废,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派得上用场。
看着自己的左手,罗伯特心中是越发愤恨,愤的是这些个原九剑士居然一个个都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恨的是自己居然在和区区佣兵的对战中落入下风!
而那边,邦却突然开了口:“果然,你们很强。”
“啊?”罗伯特听了更是一肚子的火,“挖苦吗?嘲笑吗?”
“是佩服。”邦说,“你是又一个能让我受伤的对手。很厉害的斩击啊。”
罗伯特冷哼一声,既不像是接受称赞,也不像是讽刺他目光短浅。但他刚要开口,却又听邦说:“可惜,可惜。你已经是一只脚踏进坟墓的人了,就算放你回去,你也不会变得更强。”
从话中听出邦必杀自己的意思,罗伯特心中咯噔一跳,不是怕死,却不甘心,立刻反问说:“你就这么想杀死老夫吗?”
“是啊,杀死强者,就是我的乐趣。”邦毫不遮掩地说。
“是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罗伯特却忽然说:“好吧,老夫的命就给你,同时给你一个任务吧,把包括‘自由骑士团’和‘原九剑士’在内的所有人都杀掉,当然,你和巴萨卡两个人可以不用死。怎么样?”
罗伯特知道邦的性格,这只不过是根据情报来推测的而已。想要真正了解一个人的性情,不亲自面对是不可能会知道的。因此,罗伯特在这里抛下了饵。无论邦会做出怎样的回答,他都能依据自己对邦的判断而做出正确的应对。
在听到罗伯特的提议后,邦不假思索,斩钉截铁地说:“不要,你们那边的人肯定更强。仅仅是一个六人将就能伤到我,如果剩下的人一起上又会变得怎么样呢?”
心道果然如此的罗伯特又哀叹了一声,说:“是嘛,果然是可惜。罢了,是老夫技不如人,死有余辜,你动手吧。”说着,他就闭上了眼睛,噗通一声坐在地上,真的像在等死。
邦看着他,皱起眉头,“喂,你在干什么,给我站起来战斗啊,我对求死的人没兴趣……”
罗伯特在心里叫好,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觉得面前劲风阵阵,杀意浓浓,不太正常,刚一睁眼,就见那“恶魔使者”舞着镰刀杀将过来!他咧着笑嘴,狂妄道:“你以为我会那么说吗?别开玩笑了!对你一个快死的废物,我凭什么要顺着你的心意!!”
说话间,镰刀已到眼前!罗伯特急忙执斧迎战,但匆忙间的应对哪里能挡下邦的攻击?只听铿的一声,就看那巨大战斧旋转着飞出老远,而邦也恰好守住脚步,双手高举镰刀过头顶,用力拉扯着向着罗伯特的脑壳斩下!
便在罗伯特殒命之际,一条黑影猝然现身罗伯特背后,伸手抽出背上十字剑,与邦的身体一错而过!
镰刀如实斩下,罗伯特的脑袋并未开花,只是半截刀柄敲在了他的鼻梁骨,一路往下直到胸口,划了一条长长的伤痕,流了一身的血,却不致命。雨夜极静,除了稀稀疏疏的雨声外再无杂音。但是很快,就从天空上传来什么东西飞速旋转的破空声,越来越大,跟着就听一声脆响,那剩下的半截白色镰刀落在城墙上弹飞出去,深深扎入泥泞当中。
邦收起斩首姿势,转身看那不善来客。来人身形修长,头戴宽扁爵士帽,身披纯黑披风,手中拿着扩大了数倍尺寸的金炳银刃十字剑。
“这回轮到你登场了吗?”邦冷声问道。
那人却不回答,只是默默走到罗伯特身边,扶他起来,不知说了什么,跟着罗伯特就自行缓步离开。
见罗伯特要走,邦抬脚就要追,却不想那个人突然出手,快如闪电,回头翻手就是一剑!纵然邦及时架起半截刀柄作为抵挡,但那柄剑却锋利非常,削铁如泥,一剑到底。紧接着,邦红眼一瞪,右臂及右腿同时负伤喷血,用于抵挡的刀柄也再度被切为两段,切口光滑平整。
四肢同时受创,就算是邦也无法再战,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城墙上的巴萨卡见状,当时怒火中烧,一脚踏裂城墙,直冲过来!那人看在眼里,动在手上,右腕一转,平地斩出一剑。那无形的斩击脱离剑身,凌空飞跃而出,打在壮汉巴萨卡的盔甲胸口,硬是将他顶飞到城墙处。只听地一声脆响,巴萨卡身后的城墙也被斩出一条巨大的口子,一头直抵城门,一端延伸出去二十余米。幸得巴萨卡的龙骨铠甲极其坚硬,才没有被这斩击一分为二。
待得挺过了斩击的余波冲击,巴萨卡立刻睁开眼,可哪里还有那个混蛋的影子?于是他立刻跑到邦的身边,小心地将邦少爷抱起来搁在自己的肩甲上,转身走向杜松尔特城的方向。邦也不挣扎,就这么趴在球型的肩甲上,嘴角扬起弧线,跟着轻声笑出来:“真是强力的斩击啊,当初放他一条生路果然是值的,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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